黑暗中传来潺潺的流水声。
它自耳边响起,每流多一秒,都让他更寒冷一分。
“他本来不必死的。”
一个嘶哑模糊,难以辨认的嗓音缓缓从远方传来,每一个声调都伴随着不祥的流水声,让他战栗不已:
“如果不是你出声提醒他的话。”
大脑里的蜘蛛徒劳地伸缩着蛛脚,却无法驱动他的躯壳半分,只能坐视终结之力随着生命之火一同熄灭。
随着那道潺潺流水一道消失。
不行,丹尼尔。
喀嚓——复杂的机括声接连响起。
扑通一声,一只冰冷的手笨拙地按上他的脖颈,似乎想截断那道令人心寒的流水。
可惜是徒劳。
水流自高而低,自上而下,无法截断。
就像日月星辰,生老病死,无可逆转。
“别费劲了。”
那个嘶哑难辨的嗓音再度响起,而蛛脚在他大脑里疯狂又徒劳地抽搐:
“快喝吧,别浪费了他的血。”
流水从冰冷的指缝间淌过,仿佛触发了什么,脖颈上的那只手开始颤抖,筋腱反复伸缩。
“是费德里科派你来的?”
一个虚弱而颤抖的男声传来,失落又哀伤:
“还是他背后的人?”
嘶哑的嗓音轻哼一声:
“我说是创世明神派我来的,你信吗?快喝血,我不带累赘。”
令人窒息的静默持续了好一会儿。
那只手最终还是放弃了截水之举,缓缓离开他的脖颈。
蜘蛛在他的大脑里最后颤抖了一下,最终无力地垂下蛛脚。
“告诉过你了,”嘶哑肃杀的嗓音越来越远,如在天边,“他已经死了。”
确实,流水渐渐变小,小得几乎无声无息。
但不知为何,他感觉到:
那只离开他的手,已经被潺潺流水洗得温暖炙热。
“不,”虚弱的男声幽幽开口,却另有意见,“他还没死。”
那只暖起来的手重新覆盖上他的脖颈。
它不再冰冷,也不再颤抖。
“那算他倒楣,”嘶哑的嗓音收紧腔调,令人不寒而栗,“你真不喝血?”
黑暗中,那只温热的手堵住了不断逝去的水流。
缓慢,却有力。
“他还会哭。”虚弱的男声并不理会对方的催促。
“什么?”嘶哑的嗓音露出疑惑。
那只温热的手开始升温。
它渐渐变得滚烫,炽盛,继而炙热。
“他还会哭,还会流泪,为他人流泪,”而虚弱的男声渐渐变得坚定,不容打断,“那他就没死。”
下一瞬,那只炙热的手掌迸发出一簇火苗!
“等等,”嘶哑模糊的嗓音终于出现一丝起伏,“你要做什——”
那簇火苗中,一颗最亮最热的火星,落入早已停滞不动的死水。
“不像你我,”虚弱的男声嘲弄道,“早已死去多时。”
最深沉的黑暗中,那颗火星燃起烈焰,延烧而上,以几乎不可能的方式,生生烧断了水流。
它烧过脖颈。
烧穿心脏。
烧进大脑。
最终烧上那只冰冷僵硬,冷酷无情的恶蛛。
不行,丹尼尔。
“啊啊啊!痛痛痛!痛死我了!”
空明宫的客舍营房里,丹尼·多伊尔从昏昏沉沉的梦中惊醒,看清眼前的景象,不禁悲呼出声:
“史陀……怎么又要抽血?刚刚不才抽过吗?我可是重伤号啊!”